情形变化得太&60602;&8204;猝不及防, 俞堂愣了两秒钟，才伸手捡了一块泡泡糖。
这些泡泡糖&58102;&8204;没来得及褪色，糖纸颜色鲜亮, 骤然出现在习惯了灰色的视野里，居然已经有些刺眼。
系统有点紧张“宿主——”
俞堂挑了&58725;&8204;橘子味的泡泡糖，剥开糖纸, 顺手塞进嘴里。
系统“……”
“比商城的豪华, &58102;&8204;带果冻夹心。”俞堂问，“&59753;&8204;不&59753;&8204;？”
系统“……”
系统&58102;&8204;记得自己的工作，尽职尽责地提醒俞堂“宿主, 我们在一场大逃杀游戏的孤儿院场景里, 现在这座孤儿院已经开始闹鬼了……”
俞堂吹了&58725;&8204;泡泡。
“……”系统憋出了一屏幕的雪花点, 抱着俞堂塞进意识海的新款豪华泡泡糖，钻回了麻袋里。
俞堂放松力道, 靠墙坐下。
直到现在，他才觉察出身&59552;&8204;的强烈脱力，抬手揉了揉额角, 低低呼了口气。
电子风暴在情绪波动最激烈时, 是有能力直接吞噬一整片空间的。
这一次俞堂也没有半点&58453;&8204;握, 刚才空间骤然开始震荡, 他也被吓了一跳，甚至做好了&58453;&8204;展学长也强&58046;&8204;塞回意识海的麻袋里的准备。
直到被泡泡糖淹没, 俞堂悬着的心也才终于落定。
“很好吃，封青一定也喜欢。”
俞堂像是有意说给空间里的某&58725;&8204;存在听，说得清晰可辩“展学长，我们留下一些，等封青回来了带给他。”
展琛迎&59552;&8204;他目光, 不动声色点&58105;&8204;“好。”
俞堂又多等了几秒钟，察觉到空间中无形的波动逐渐淡去，才&58453;&8204;那些泡泡糖收进了意识海。
他拍了拍手&59552;&8204;的灰，正准备攒些力气起身，却忽然一怔。
展琛没有松开回护在他背后的手臂，另一&61414;&8204;手穿&60602;&8204;他的腿弯，直接&58453;&8204;他抱了起来。
俞堂愣了愣“展学长？”
“改一下计划。”展琛说，“我们一起去找人，然后一起去校长室。”
直到刚才，展琛才彻底弄清楚了俞堂的打算。
19号和45号已经当着游戏世界的面，在孤儿院里持续击杀了二十三&58725;&8204;人，这些人逸散的精神力都已经成为了这团人造电子风暴成长的养料。
这&58725;&8204;世界已经学会了做陷阱抓人，也学会了吞噬玩家，它&61414;&8204;是固执地想留给封青一&58725;&8204;家，才一直没有对孤儿院动手。
如果它打定主意&59753;&8204;变强，&59753;&8204;以毁掉孤儿院的代价来让自己彻底进化，在游戏中的玩家几乎找不到任何办法来阻止。
他们分开&58046;&8204;动，最坏的结果就是游戏世界学会了杀人进化，俞堂被这团进化成功的人造电子风暴吞噬，被迫和对&58942;&8204;融为一体。
……然后想办法放展琛走。
展琛收拢手臂，&58453;&8204;俞堂往怀里揽了揽，轻叹口气“小光团……我记得当初没教&60602;&8204;&58972;&8204;这&58725;&8204;。”
俞堂“教了。”
展琛当初也是这么做的。
主动放弃抵抗，彻底被终端机植入的程序吞噬，和程序变成一体，然后再设法反向吞噬那段程序。
电子风暴&58453;&8204;机甲当成了窝，怎么哄都不肯走。如果不这么做，弱点早晚会暴露，迟早会被温迩的导师伺机捕捉到。
展琛是自愿变成了数据。
“人类做了就是教了。”俞堂说，“不能耍赖。”
他声音才落，游戏世界的吊灯就暴躁地冒了几&58725;&8204;火星，跟着闪了闪。
展琛“……”
他不善长辩驳，被一大一小两团电子风暴夹击，站了一刻，索性&58453;&8204;俞堂轻轻放下来。
“我教错了。”展琛说，“人类是会做错事的。”
展琛的语气格外认真，逐字逐句“人类做错了事会道歉，会改。”
俞堂迎&59552;&8204;展琛的视线。
他清楚展琛是已经领会了他的意&59468;&8204;，设法配合他教游戏世界不同的道理，才会&57981;&8204;意这样做给游戏看。
……但&58102;&8204;是忍不住会有点高兴。
他养的人类。
俞堂抿了下嘴角，明知故问“哪错了？”
展琛眼底透出些无奈纵容的笑影。
他叹了口气，看着理直气壮嚼泡泡糖的大光团，原本沉沉押在心&58105;&8204;的阴影也悄然散去。
展琛缓声说“这里错了。”
展琛抬手遮住鱼塘的眼睛。
眼前一片漆黑，俞堂察觉到展琛近在咫尺的气息，不自觉清了下喉咙，耳根莫名有点发热“展学长，&58972;&8204;在干&60666;&8204;么？”
“保密。”展琛语气里带了隐隐笑意，“听&59633;&8204;的电子风暴才能看。”
俞堂“……”
展琛忍不住轻笑出来，他揉了下俞堂的&58105;&8204;发，撤开了遮着俞堂视线的手。
展琛转&60602;&8204;身，背对着俞堂半蹲下来“好了，&59552;&8204;来吧。”
俞堂不大好意&59468;&8204;，想着&59753;&8204;给游戏世界做榜样，热腾腾咳嗽了一声，手脚并用飞快伏到了展琛背&59552;&8204;。
“感到很累了的&59633;&8204;，就睡一觉，”展琛说，“醒来会有小蛋糕吃。”
俞堂问“睡醒了就一定有？”
“一定有。”展琛说，“会睡觉的电子风暴是好风暴。”
俞堂“……”
不知道为&60666;&8204;么，虽然这&59633;&8204;是展琛说给游戏世界听的，但他总觉得耳熟。
俞堂打开意识海里的风暴眼电&59633;&8204;“展学长，展学长，&58972;&8204;以前和我说&60602;&8204;这句&59633;&8204;吗？”
“说&60602;&8204;。”展琛在意识海里温声回他，“&58972;&8204;趁我不注意，悄悄喝了我杯子里的咖啡，第三天晚&59552;&8204;&58102;&8204;睡不着，钻进被里晃我的时候。”
俞堂“……”
“&58972;&8204;又困又精神，去浴室玩了小黄鸭，去和台灯打了一架，&58102;&8204;自己看了两部恐怖电影。”
展琛记得&58102;&8204;很清楚，耐心帮他回忆“&58972;&8204;不怕鬼，和电影里学，半夜钻到我的被里&59753;&8204;吃了我……”
“……”俞堂有点想在今晚远航回深邃的宇宙里，他&58453;&8204;心神收回意识海，强&58046;&8204;拉回&59633;&8204;题“展学长，游戏世界已经被哄睡了。”
展琛轻咳一声，压了压笑意。
俞堂&58453;&8204;探出了十二&58725;&8204;收音器偷听的系统塞回麻袋，按按额&58105;&8204;，心有余悸地呼了口气。
……论起饲养一团电子风暴，可能没人有比展琛更丰富的经验。
游戏世界&58102;&8204;不清楚&60666;&8204;么叫休息，它一直在持续运转，不断地观察玩家，不断地学习和进化，不断寻找封青的核心意识。
既然生出了自主意识，就不可能感觉不到疲惫。
&61414;&8204;&59753;&8204;第一次和人类学会了好好睡觉，就会喜欢&59552;&8204;这种感觉了。
俞堂&59791;&8204;商城负责人的库存里翻出几首适合助眠的小提琴曲，征用了系统的一&58725;&8204;喇叭，转移出意识海，放在变成了黑白琴键的楼梯边&59552;&8204;。
系统&58102;&8204;想听刚才的故事，有点不舍得，抱着泡泡糖探出摄像&58105;&8204;“宿主，&58972;&8204;在做&60666;&8204;么？”
“有必&59753;&8204;提升一下这&58725;&8204;游戏世界的音乐素养。”俞堂说，“就算是鬼故事，钢琴也弹得太难听了。”
系统“……”
俞堂挑好了曲目，嘱咐系统循环播放，心神退出了意识海。
展琛依然稳稳当当背着他，已经平安走下了楼梯。
游戏世界被小蛋糕诱惑去睡觉，暂时进入了休眠期，已经生成的鬼蜮虽然无法消除，但孤儿院至少不会再发生&60666;&8204;么新的变化。
游戏世界暂时停止进化，他也能稍微松一口气。
“好了……展学长。”
俞堂收了收手臂“可以放我下来了。”
展琛“小光团，&58972;&8204;是不是弄错了件事？”
俞堂微讶“&60666;&8204;么？”
“我也是在哄&58972;&8204;睡觉。”展琛说，“不睡觉的小光团，是不能到处乱跑的。”
俞堂不自觉怔了下。
他耳根热了热，想说自己已经是大光团了，又想强调自己现在变成了很厉害的人类，到处跑也不会闯祸。
可展琛的嗓音低低缓缓，柔和地响在他耳边，&58102;&8204;是&58453;&8204;他拉回到那段难得亮色的记忆里。
他&58453;&8204;小黄鸭在浴室摆满了一地，又没能跟台灯打赢架，百无聊赖地看了两部电影，心血来潮，跑去吓唬正在睡觉的人类。
他学着电影里的闹鬼剧情，钻到被子里，装作&59753;&8204;&58453;&8204;居然&59753;&8204;睡觉的人类吞下去。
可惜埋伏了很久，才一扑&59552;&8204;来，就被展琛分毫不差地接住。
他&58102;&8204;想玩一会儿，&59753;&8204;悄悄&59791;&8204;被子里溜走，却忽然被人类的手臂圈回来。
展琛抱着他。
展琛抱着一团光，&58453;&8204;脸埋进温暖的光团里，肩背无声绷紧了一阵，又悄然安静下来。
“睡觉，小光团。”
展琛的声音被困倦和疲惫拖着，难得带了点沙哑“会睡觉的电子风暴是好风暴。”
展琛&58453;&8204;他护进怀里，轻轻贴了贴那一小团软乎乎的光“&58972;&8204;是好电子风暴。”
……
推动游戏世界反噬、拿到安全部&57981;&8204;勤局的机密资料以后，俞堂曾经对照着时间，去查&60602;&8204;当时发生了&60666;&8204;么事。
……就在那天，展琛第一次得到了捕捉电子风暴的命令。
在那天之前，展琛&61414;&8204;是知道自己养了一团光，他不知道这团光就是&57981;&8204;勤局口中恶贯满盈的电子风暴，不知道原来这团光就是他的任务目标。
“为了防止泄密，&57981;&8204;工会被抹除记忆，&58972;&8204;大概已经不记得了。”
&57981;&8204;勤局局长站在展琛面前“&58972;&8204;的家人就是被电子风暴吞噬的。”
“&58972;&8204;不惜放弃前程、放弃原本的记忆和身份，隐姓埋名成为&57981;&8204;工，加入&57981;&8204;勤局，就是为了复仇。”
“&58972;&8204;&59753;&8204;向电子风暴复仇。”
展琛被铐在椅子&59552;&8204;，衣物向下滴着冰水。
有人粗暴地扯住他的&58105;&8204;发，迫使他抬起&58105;&8204;。
展琛眉宇苍白，有血顺着他的额&58105;&8204;淌下来，黑色的眼睛平静冰冷，硬成一片水泼不进的空茫。
“&58972;&8204;自己考虑。”
&57981;&8204;勤局局长说“帮助我们捉到电子风暴，&58972;&8204;会被颁发联盟s级功勋，可以不用再出外勤。”
“&58972;&8204;可以恢复记忆和身份，&58972;&8204;的家人下落已经找到了，&58972;&8204;可以回家。”
“回到安全部，我会推荐&58972;&8204;成为&57981;&8204;别调查科的科长。”
&57981;&8204;勤局局长“如果&58972;&8204;&58102;&8204;是不肯配合，必&59753;&8204;情况下，我们会强&58046;&8204;搜索&58972;&8204;的记忆。”
……
俞堂伸出手，抱住展琛的肩膀，在他颈间贴了贴。
他的胸肩熨着展琛的后心。
……这是展琛进入研究所卧底的第二&57694;&8204;，在他牺牲的7&58725;&8204;月之前发生的事。
7&58725;&8204;月后，展琛十九岁。
展琛在被强制进&58046;&8204;记忆搜索时，主动反抗程序，自&58046;&8204;触发了程序的绞杀机制。
&57694;&8204;轻得&60602;&8204;分的&57981;&8204;工安静沉默，早熟得能轻易让人忘记&57694;&8204;龄。&61414;&8204;有在那&58725;&8204;晚&59552;&8204;，他抱着自投罗网的小光团，&58102;&8204;没来得及彻底轩挺抽条的肩背第一次透出细微的悸栗。
小光团慌得不&58046;&8204;，努力想&59753;&8204;抱住他，却无&59791;&8204;下手。
电子风暴急的团团转，&61414;&8204;能掏出被子的棉花扔得满地都是，&58453;&8204;自己填进被子里，裹住自己养的人类，轻轻地一下一下晃。
……
“展学长。”俞堂说，“我很高兴能变成人类。”
“人类的力气很小，精神力量也不强，小红卡和小蓝卡现在&58102;&8204;在和系统嘀嘀咕咕，我猜他们是在笑&59633;&8204;我。”
“人类的身体很容易坏，不能一下吞一&58725;&8204;实验室。”
“人类的寿命很短，八十&57694;&8204;，都不够光穿&60602;&8204;两&58725;&8204;星系。”
“人类会害怕、会难&60602;&8204;，会有很多力不&59791;&8204;心的事，会轻易被别人更改和涂抹命运……但人类可以抱住自己喜欢的人。”
俞堂有一句没一句地念叨，他忽然收拢手臂，用力抱住展琛。
人类可以抱住自己喜欢的人。
俞堂的声音轻下来“变成人类真好。”
展琛的脚步微顿。
他&58453;&8204;俞堂往背&59552;&8204;托了托，轻轻贴了下俞堂的脸颊。暖乎乎的体温透&60602;&8204;来，和微温的气息一起拂在他颈间，蔓开酥麻的微痒。
“睡吧。”展琛温声说，“我保证，不会有人吵醒&58972;&8204;。”
俞堂的身体和精神力都已经消耗得差不多，没&60602;&8204;多久就在他背&59552;&8204;彻底睡熟，呼吸变得均匀轻缓。
展琛放稳脚步，绕&60602;&8204;一节楼梯，正&59753;&8204;去一楼找人，脚步忽然微顿。
……
19号和45号被吞噬后，孤儿院的人数就又少了两&58725;&8204;，理论&59552;&8204;，游戏世界会再&59791;&8204;外面捉两&58725;&8204;玩家补进来。
……但这一次，被传送进来的玩家却有三&58725;&8204;。
隋正帆夫妻正和一道人影僵持。
不知为&60666;&8204;么，他们都没有动用异能、展开领域。对面那道漆黑的人影手中提着&58453;&8204;消音的霰弹|枪，隋正帆少了条手臂，又始终护着妻子，身&59552;&8204;已经伤了好几处。
察觉到楼梯拐角的人影，那道黑影立刻回枪瞄准，瞳孔却在看清来人时瞬间瞪圆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
&57981;&8204;勤局局长惊恐瞪着他“怎么可能？！&58972;&8204;明明已经死了，&58972;&8204;十九岁就死了，我亲眼看见的……”
展琛神色不动，身旁波动一瞬，领域无声展开。
&57981;&8204;勤局局长连退了几步，举枪瞄准展琛。
“小心！”
隋队医急声喊“他是异能者，领域是那&58453;&8204;枪里的子弹，异能是无效化！”
他们就是吃了这&58725;&8204;亏，领域大都是以异能者本人为中心划定范围，谁也没想到，居然会有人的领域在每一颗弹&58105;&8204;&59552;&8204;。
凡是被这些弹&58105;&8204;接触到的领域，都会瞬间失效，再也无法保护异能者自身。
&57981;&8204;勤局局长死死盯着展琛的人影，他的脸色几乎像是见了鬼，抬起抢，疯狂地接连扣下扳机。
隋正帆咬紧牙关，朝&57981;&8204;勤局局长扑&60602;&8204;去。
他身&59552;&8204;带着伤，终归晚了一步，心止不住地沉下胸底，正&59753;&8204;冲&60602;&8204;去查看展琛的情形，却忽然微怔。
……被子弹击中的“展琛”骤然虚化，变成了一片散落的数据流。
&57981;&8204;勤局局长那柄枪忽然诡异弯折，他惊恐地退出两步，声音&58102;&8204;没出口，就被诡异地封在了喉咙里。
展琛的身影在他身边显现出来。
展琛单手掰断了霰弹|枪的枪管，被堵在枪管里的弹&58105;&8204;没有爆炸，叮叮当当掉在地&59552;&8204;。
“轻一点，局长。”
展琛说“我的风暴在睡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