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刘承宗则是暴君的另一个极端。
平时对人兄长、前辈挂在嘴边,抬得极高,但在意志上斩钉截铁,根本不容置疑。
也同样没有任何避免承担责任的想法,甚至钱士升跟着军队这些日子,都没见过刘承宗惩罚将校,反倒让元帅军呈现出非比寻常的另一面。
盛京之战,素巴第在郊外败绩,靠贺虎臣接应出边,回来跟刘承宗请罪。
当时钱士升就在旁边,刘承宗居然说:这并非兄长之过,而是我未虑及八旗回援之速。
黑旗营啸,全军在夜里劳师动众,杜度和李延庚两个新降将领怕得要死,刘承宗又主动将过错背在自己身上,说是他考虑不周,让军兵过于疲惫,次日还给黑旗加餐。
当然,给军兵加餐的同时,刘承宗在黑旗营外的土坡上,借考校武艺的机会,把李延庚和杜度都揍了一顿,钱士升也是看见的。
钱士升看见的,不是刘承宗勇担责任骄纵将校。
而是刘承宗自信到根本不怕自己犯错,更不怕包庇将校使自身威望受损。
这人身上就带着一股子气概。
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,跟着我,你可以出错,你就是错了我也能带你赢带你活,所有过错都错在我高估你的能力。
巨大的傲气让人自惭形秽而羞耻。
以至于元帅府的气质就和大明完全相反……他们都敢做事,不怕错,甚至生怕自己做的少不如人而使刘承宗蒙受屈辱,自己丢失权力地位。
说实话,钱士升非常确信,这种气概崇祯学不来也不能学。
学了只能更完蛋,创造出一群悍臣权臣、藩镇军阀,致使皇权旁落。
因为刘承宗能在自己建立的军队一呼万应,毫不费力地的把刺杀他的人一膀子撞死,比较武艺锤翻所有武将,并亲自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取得一场又一场胜利。
哪怕再骄悍的人,演武场上打不过刘承宗,战场上既指挥不动他的军队,也没有与之对垒的资格,外面还有一个又一个生死大敌,除了俯首帖耳的遵从命令,还能如何?
没招儿。
钱士升是真不想回去。
如果说早前,刘承宗、元帅府的叛军身份,还使他心中反感。
那么当刘承宗以三万军队战胜歹青六万大军,在兴安岭刊石记功,钱士升已经打心眼里不拿刘承宗当叛军头子看了。
这是天下第一等的英雄,跟他相比紫禁城里那个孩子身上没有半点龙气!
这次出使,他若能年轻二十岁,肯定就不会回去了。
但他已经六十有一,儿孙满堂,弟弟钱士晋去年病死于云南巡抚任上,留下两个侄子亦需他照拂。
身不由己,他必须返回朝中。
只不过心里也不免对刘承宗存在怨念:老夫回不回去是一回事,你就不开口留留?
刘承宗不仅没有留他的意思,反而主动提了好几次,钱阁老要准备回去了,这个那个的。
让钱士升感觉……很没面子。
没有人知道刘承宗是怎么想的,前往蓟镇边外的路上,他一直很沉默,只是偶尔想到些事情,就对刘体纯吩咐几句。
直到他们临近蓟镇边外,同边内驻军的关宁总监高起潜取得联系,通信商议边外送钱士升入边的时间。
夜晚宿营。
钱士升正收拾东西,要带的还挺多。
这些日子写的笔记、刊石的铭文,战役的经过,以及回到朝廷要交复皇帝的一些文书,还有在辽东作战时刘承宗随手给他的弓刀甲胄。
当然还有给刘承宗、张献忠等人准备的临别礼物。
给刘承宗的,是他凭记忆,写的自己当年殿试状元策论。
而给张献忠的,则是编撰两朝实录的经验。
礼衙尚书一直想要这